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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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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烏雲之中綻放第一道晨曦,微弱卻絲毫不影響它的耀眼。沐浴在晨光之中的小狐,火紅色的毛發奕奕放著光輝,一如這個世界最美的血色琥珀。小狐眼睜開一道小縫,金光在血瞳之中糾纏出刀光劍影。小狐閉了眼,受不了自己嬌嫩的眼球成為征戰的沙場,翻身將身下錦帕覆至面上。素白的帕子,承了金色陽光,化為一方錦霞,鋪在華軒身上。

“不行,還是不行!”妖帝看了那邊睡得並不安分的華軒,那一道鐫星光璀璨的結界,不僅保護著華軒,亦隔絕了外界的聲響。結界之中的華軒還在翻著身體,倒騰著四肢,一副夢魘纏身的模樣。

“這孩子,自小不曾在接觸外界,縱有百年道行,仍是放心不下!”目光幽深,妖帝撚了雪須,眉眼之間滿是憂慮。

華軒雖生了有五百餘年,卻不見與家人親和,自小也就修行之時放在眼皮子底下。即使如此,便是前一百年間紅狐夫人——妖後——教華軒研習火狐一族法術,卻也不常見她。只是,妖帝知道,這家夥只是去玩鬧去了,若是認真起來,幾乎卻是整個狐族最好的修行者。

這件事只要看她用了不到一半兒時日,便完成了九百年的修業便可窺得一斑。

如今的華軒,便是妖帝也不能肯定她的修為,或是高於同齡或是遠遠落後,皆未可知。妖帝喜歡站在宮殿一角,透過叢林,看一只火紅的小狐,化為日落前最後一道晚霞,撲入冰寒的雪水之中,那血一般的瞳中,乍出的光芒,比夕陽更美麗!

那孩子,不願在人前顯露性情,卻在林間玩的開心。便是九闕巫樓,樓閣層疊,靈氣氤氳,華軒知道這樓中極利於修行,卻仍是收不下心來。

“不行不行,萬一她要是在外面吃錯了什麽果子,中毒了怎麽辦?人間有許多植株是有毒的!”妖帝連連搖頭,口中直道不可不可,索性連這邊蹩腳的語言也說了出口,說著,便悄然將身體攔在巫祭與華軒之間。

“陛下,除卻狐族,別的妖族便是百歲便開始了。還有,陛下您太擔憂了,華軒殿下,比您想象的要頑強許多。”面上一片雲淡風輕,圭奉拱手向妖帝進言,只是心中不免腹誹,廢話!妖帝心裏,五百歲的華軒就是個奶娃娃,怎麽可能不強?!一個奶娃娃能把經書燒了,還把侍女給弄得現了原形?!!!

你見過這樣的娃娃?你見過麽,見過麽?!!!圭奉心底幾乎咆哮。

結界之中,華軒一雙血色滿月睜開,見了眼前這幅景象卻開始糾結了。當然,我們不能奢求一只只有五百歲的小狐貍糾結什麽悲天憫人的大事。事實上,她只是在糾結,這星光璀璨的結界與身上燦如煙霞的錦帕,究竟哪個更好玩些呢?

真是糾結啊糾結!

探出前足,華軒也曾羨慕旁的夥伴,蹄上那一團如雪似霧的雪白毛團,不似自己,前爪之上,那一團火紅毛發,燒得灼眼。指甲伸長,化做三道驚雷,在結界之中閃亮,華軒撓向這美麗的結界。桎梏便是桎梏,美麗耀眼如星空,漏下星光璀璨,灑下九天銀河的桎梏,到頭來,還是桎梏!

巨大響動驚了寒鴉,那是結界破裂的聲音。好在圭奉初始便知了華軒不會乖乖呆在結界之中,又加了道法術,裂開的結界壁上布滿蛛紋,承不動自身重量,化了飛羽,借著晨間沁人的涼風,飄落手心,化一滴晨露。

妖帝大張著口,滿是愕然,略知了失態之後,也是收斂。嘆息良久,方才問道:“華軒,你便去尋那轉世之人,如何?”

妖帝信了!這幾千年來,也沒人敢把結界撓破的!不是撓破之後會如何危險,卻是,剛剛妖帝看的清楚,華軒下爪之前也曾仔細辨別,那三爪落下之處,正是整個結界最為薄弱的地方。

清蟲低鳴,流水淙淙,空氣中飄散著生者的歡喜、逝者的安息,笑聲哭聲,嬉笑怒罵皆在這清晨的林間共譜一段蘊含了世間生離死別、悲歡離合的樂章。華軒化了人身,欣長的四肢伸展,沐浴在這輪旭日之中,這溫暖,讓她愜意。

“好啊,父王與巫祭大人先回去吧!族中事務繁雜,還是快些回去吧!”華軒聽到自己的聲音合著不遠處遠處一條澗間溪流的宣洩流淌。

妖帝與圭奉真的走了,他們的眼瞳漆黑,華軒卻在這漆黑之中看見一絲不舍。華軒笑了,她也在這漆黑之中看見了火焰一般的身影,火紅卻纖弱。她的耳中充斥著這山間萬物的低鳴淺唱,而並非父親走前的殷切叮囑。這裏是異鄉,自己是異客,這裏卻是自由,在這裏,自己卻是一縷自由的靈魂。

縱心間萬般擔憂,卻也知,就算仙族的結界之術不能緩些時日,便是如今這道凝了妖帝修為的結界亦不是那怨氣輕易可破壞的存在。只是,華軒想不通,為何昨日,自己一腳便踏入了其中,那道屏障似若無物,容自己輕易穿梭?

也罷,甩開身後紛亂,忘卻心中思慮,群鳥邀了共舞,啼著最動聽的歌喉,邀請著這外來的客人。

華軒並不著急去尋那轉世之人,正如妖帝所言,自己並不能判別人世前塵。妖火焚過,露出火紅皮毛,化一道流火,領了一眾生靈,飛快奔向不遠處那道溪流。

這小狐貍只知道,水源乃是萬物安身立命之根本,卻忘記了,水源也是這林間最危險之所在。只顧領了生靈奔去的小狐貍,卻忘記了,但凡是個生命,便離不開水。聚集在河流兩側的生命啊,小狐貍,不是善與惡的分別,是危險的代稱。

雀躍,歡喜在心間洋溢,滿溢到了臉上,匯成笑意。

借著潺潺涓流,華軒飲了一口這山間饋贈的清泉,滿口涼意,提神。前肢下滑,華軒輕易將自己滑落溪中,寒冷而溫柔如綢般觸感,身周縈繞。清涼浸濕皮毛,寒冷的感覺沖上天靈,再睜眼,經溪水濾過的陽光帶上絲綢般的柔光。華軒輕緩游動,盡量保持自己在暗流洶湧中,屹立原地。

這種流水環繞的感覺讓華軒很是迷戀,早已習慣了九闕巫樓寒冷自遠處雪山上流淌出的雪水的溫度,這條溪流只讓她感到溫暖。

浮上水面的那一瞬間,玩心突起,華軒變成了人身。指尖水滴剔透如水晶,偷藏了三分光華。

“妖怪啊!”身後傳來一陣男子的尖叫。

華軒轉身,那是一個年幼的孩童,柴薪散落了一地,手中緊緊攥著一把柴刀,許是太緊張,刀都拿反了,刀刃不向著華軒,反而對著自己。眼中凝著淚,口中嗚咽喚著妖怪。

“人類?”華軒扶額,心中直嘆麻煩。自己怎麽就這麽馬虎,連個人在身後也不曾察覺,這回倒好,這人怕是已然確定了自己身份。據古書中說,人類似乎從來都不是好客的種族,若是讓他這般離去,怕又是要引來一隊法師或是道士或是和尚,無論是哪一種,華軒幾乎都可以確定自己好受不了。

“你的柴都掉了,沒關系麽?”盡力掛上一副和善面容,十指纖纖,攪在一起。

那人驚呼,匆忙將散落柴薪裝好,方才想起似乎已將那妖女忘在身後。僵硬回首,那妖女還在水中,笑得恣意,定是已然想好了,如何將自己烹了,做頓美餐。剛剛醒來,想必定是餓得很吧。

殊不知,華軒笑意盎然,只是因著這人有趣,剛才還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,便因著一句話,轉移了註意。溪水雖才漫腰間,卻湍急的很,失了意趣,華軒便擡腳向著岸邊走去。

哪知,那人類的孩童,哭啼的更是厲害了,以為華軒上岸是要來吃他,哭的鼻涕眼淚都下來了,直匍匐在地上,咿咿呀呀的哭著,口中還不住的嚷嚷:“嗚嗚,我不好吃,你放了我吧,我不好吃的。你想吃什麽,我去給你找好不好,我真的不好吃的......”

溪水化滴,自衣面滾落,分毫不濕,只添了幾分潤澤。別看華軒不甚喜歡巫女一職,對這衣裝卻是頗為滿意的。沒走了兩步,身上便連一滴水滴也不曾看見了。

那孩子還在號著,華軒聽得耳根子有些難受,心裏也堵得慌,卻偏偏沒和人類接觸過,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他。苦了張臉,蹲在不願的地方,撐著下巴,華軒就這樣看著這孩子獨自哭泣。

這晨間,真餓啊,華軒妖身早已習慣了辟谷,便也不是太難受。只是那孩子,哭號至此,早些時候吃的幾顆野果也消化了,此時腹中空空,放出低鳴。

聽了這聲,孩子卻以為是眼前女妖餓了,哭得更兇了。

“你別哭了好不好,安靜一點,你能聽到山間的野鬼孤魂的歌聲。”

好嘛,這山裏不僅有妖怪,還有孤魂野鬼,聽了華軒這話,這孩子差點哭暈過去。

華軒無奈,向前蹭了一些,靠近了男孩,拳心朝上置於男孩眼前,五指輕緩張開,那一株嬌嫩雛菊,悄然盛放。

“不哭了吧?這花送給你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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